第30章 风言风语_我靠煎饼成富贾[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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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风言风语

  整日挑着糖糖人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回了家,家中『妇』人就急不可耐地出来扯住他的袖子:“当家的,快、快去什锦食!”

  那货郎怔了一下,放下扁担了肩膀:“你想吃甚吃食,自己去买不就是了。”

  “哎呀,不是买吃食!”『妇』人『性』子急,扯着他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什锦食的严老板放出话来,说是招咱们镇子上做得好的吃食,租什锦食的摊位出来呢!”

  货郎眼前一亮,然后又有些迟疑:“此话当真?那严老板有这么好心?”

  什锦食那样火爆的摊位,严老板舍得放出来给外人?

  “这还能有假!孙老头前几日便搬过去了,这几日赚得盆满钵满,我下午还看见他割了一整条猪后腿,说回去给孙女补补身体哩!”

  货郎有些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孙老头连个媳『妇』都未娶过,哪来的孙女?”

  不过跟什锦食搭上关系,这种好机会可不能放过!就算可能白跑一趟,也得去碰碰运气!

  不见那赵瓦匠家,从前做泥瓦工生意惨淡,勉强够个温饱,后来跟那严掌柜搭上关系,日日割些镇外的锈叶子转卖给什锦食,很快就发达了!现在一家人都住上了大房子,泥瓦工也不做了,专门在镇外盖了棚子,种锈叶子呢!

  往外走了两步,货郎忽然停住:“不对,等等。”

  那『妇』人被拉扯得一停,险些摔倒,不由得柳眉倒竖,瞪起眼来:“死鬼,还等甚?去晚了小心摊子都被人抢光了。”

  货郎反身在自己的糖人匣子里翻找了一下,小心翼翼捧了几个致的糖人出来,骂:“你这『妇』人,见识短浅!那严老板这么有本事的人,这摊子能是随便给出去的吗?咱们空口无凭,就算头一个到也未必抢得到,还是带上吃饭的家伙,请严老板尝尝咱的手艺。”

  『妇』人想了一下,转怒为喜,嗔:“还是当家的想的周,咱们快走。”

  类似的情形,在镇上无数小商小贩的家中、巷子里发生。

  这正是严墨戟想的效果。

  什锦食想做大,不可能永远指望自己。

  严墨戟心里自然清楚这一点。一方面光靠他自己,力时间肯定不够;另一方面一家连锁店没有多方的支持,就算能红火,也只是一时楼阁,未必能长久。

  把更多的人、更多的行当绑上什锦食的大船,让什锦食的利益与更多人的利益息息相关,让他们自觉去维护和推崇什锦食,才能保证什锦食的红火和稳固。

  因此出租摊位给其他的美食,一开始就在严墨戟的计划内,否则也不会在扩大什锦食的时候,特意划分了那么多小摊位。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小吃都有资格进入什锦食。什锦食现在的客流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镇上第一,严墨戟在挑选加盟什锦食的小吃时,也是亲自试吃,还和摊主好好聊过,确认对方人品信得过,才会签契约。

  严墨戟对这些“合作伙伴”求也不高,定额交摊位费,服装和规矩按照什锦食来,定期由什锦食的人检查卫生和食材安全情况就够了。

  而经过严墨戟的审核加盟什锦食的食物,无一不让来什锦食的食客们纷纷赞叹,生意火爆。什锦食每天人来人往,从清晨营业到深夜,严墨戟又扩招了一次伙计,才勉强应付得了这样的客流量。

  加盟来的摊位,外卖生意也做得非常红火。因为在摊位费里严墨戟就加了外卖的份额进去,所以这些摊位都可以直接用什锦食的“小蓝衣”外卖,只是账目分开做。

  记账这件事比较重,店里识字识数的人么分身乏术,么还不足以取信。严墨戟想了想,雇了个账房先生,又征询过张大娘意见后,把张三郎调去了外卖的记账岗,让他和账房先生一起暂且顶上一阵子。

  别说,张三郎在数学方面还挺有天赋,严墨戟关心过几次,他的账务都算得准且快捷,专业的账房先生都赞不绝口,让严墨戟都有了把他长久留在什锦食的念头。

  就这样,什锦食已经完全成为了镇上小吃第一的地位,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只有什锦食认证过的吃食,才算得上真正的美食。

  严墨戟忙得团团转,都在为了这些事而东奔西走。

  这天严墨戟刚到什锦食,就见李四一脸古怪地走了过来:“东家,有人见你。”

  严墨戟以为是来商议合作的商人,点点头:“是来租摊位的?等一会我去见他。”

  “不是。”李四脸『色』更古怪了,“说是您的娘家人。”

  娘家人?

  严墨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当是指原身的亲人。

  原身的亲人……

  严墨戟轻轻挑了一下眉,眼角流『露』出一丝玩味。

  原身是被绑架又拐卖的,年纪不大就被卖到了一户姓乔的人家。这户人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原身这个『性』子和人品,虽说也有自己的原因,可大半还是受这些所谓的“娘家人”的影响。

  乔家夫『妇』连生了几个女儿,买下原身,原本是想把原身当做亲子来养,将来好给他们养老送终;然而买下原身之后不就,乔母就又有了身孕,这次顺利诞下了男丁,一家人皆大欢喜。

  于是原身的地位迅速沦落,成了和大户人家的仆役差不多的存在,每日都被呼来喝去,动辄还被辱骂,原身年纪还小的时候,几次想逃出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家人,每次被抓回来都挨一顿打,还饿上几天。

  如此反复几次,原身的气『性』都磨没了,整日也跟着乔家人浑浑噩噩地过。

  乔家夫『妇』以卖酒为生,一家子都好酒,也好赌,原身的赌瘾也都是从乔家学来的。

  原身被打怕了,对乔家夫『妇』一直是有种恐惧又屈服的心态,穿越过来的严墨戟可没有,在原身记忆里看到乔家夫『妇』的所作所为,对这一家人厌恶到极点,完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反正嫁出去的女儿……呸,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按照古代理纲常,他跟乔家断了关系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自从原身嫁给纪明武,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这段时间乔家一直都没人来过问过严墨戟的状态,显然乔家丝毫不关心这个买来的儿子嫁出去到底过得怎么样。

  今天怎么突然又跑来见他?

  严墨戟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见一面,看看乔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后院见到自称“娘家人”的人时,严墨戟稍微怔了一下。

  来的人是个穿着粉白绣裙的年轻女子,脸上画了淡妆,原本在小院里四下扫视,一看到严墨戟就眼前一亮,热情地迎了上来:“墨戟哥!好久不见!”

  这是乔家夫『妇』的大妮,和原身差不多年纪。

  乔大妮还没靠近,严墨戟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粉气味,让他呼吸一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好久不见,你来做什么?”

  乔大妮撅了撅嘴:“墨戟哥,你可是与我生分了?我只是来探望探望你,瞧瞧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罢了。”

  严墨戟挑了下眉,没有接话。

  原身嫁出去到现在,近半年的时间,乔家一直不闻不问,偏偏现在什锦食的铺子做大了,这乔大妮开始来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了?

  乔大妮方才在院里四下扫视,眼中未收起来的惊奇和贪婪,严墨戟可全都看在眼里。

  见严墨戟没有接话,乔大妮张了张嘴,忽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时隔半年重见自己这个便宜哥哥,乔大妮原想着就算严墨戟有钱了,『性』子八成也还是从前在家里可以任意呼喝的懦弱,但是这次一见面,感觉他好像变了不少。

  目光沉稳中隐藏着些许锋利,完全没有从前在家里的死气沉沉和乖顺听话。

  不说别的,光是把自己就这么放在这院子里,也不看茶倒,就看得出他不像从前一般听话了!

  哼,还不是运气好赚钱了,心就野了!

  乔大妮心里暗骂了一句,转了转眼珠,重新摆起了笑脸:“墨戟哥,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严墨戟心里盘算着自己能抽出多少时间来跟这乔大妮浪费,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挺好的。”

  “是了,墨戟哥你现在开了这么大的铺子,赚得不少,日子自然过得好。”乔大妮憋住一肚子的酸意,努力让自己显得亲切,“从前在家时,都没看出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呢。”

  ——哼,这么大一间铺子,日日爆满,不知能赚多少钱!这铺子是归了她们家,那家里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严墨戟敷衍:“在家时你们不让我下厨房,怎么能看出我的手艺来呢。”

  乔家一家子都嗜酒好赌,对下酒菜也格外看重,都是乔母一个人做菜,又怕原身这外来子偷吃偷拿,后厨和仓库一直都禁止原身接近。

  乔大妮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了头发,讪讪:“娘不是怕你不喜厨房的油烟味儿么……”

  严墨戟听她翻来覆去几句酸话,听得有点不耐烦,耐着『性』子:“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我还忙着呢。”

  看出了严墨戟的不耐,从来都是对他颐气指使的乔大妮心里腾起一阵怒火,当即就想翻脸骂人,想想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还是强行忍了下来,拢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抓了一下自己,扯出一个假笑:“是这样的,墨戟哥,本来我们觉得,你日子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只是前阵子,爹娘听说,你在纪家受了些委屈,这不就让我来问问看是什么情况。”

  他在纪家受了委屈?

  严墨戟怔了一下:他自己怎么不知?

  “你听谁说的?”

  乔大妮觑着他的脸『色』,小心试探:“都是些坊间传闻……我听说,纪家老两口强夺了你的煎饼铺子,还想占下什锦食,前些日子那纪木匠还把你打了一顿,把你关家里不让你出门?”

  听了这话,严墨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煎饼铺子是他直接托付给纪母打理的,前几天他没出门也是因为自己作死着凉发烧……都是些明明白白的事,怎么会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

  乔大妮看严墨戟一脸严肃,还以为自己说中了,顿时眼前一亮,凑身过来,趁热打铁地低声:“墨戟哥,虽然你嫁出去了,可是到底还是咱们家出来的人,你受了委屈,爹娘不会不管的……你这些铺子可都是你的东西,不能被外人霸占了去!”

  ——哼,她就知,一个男人嫁到另一个男人家去,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谁家不会防备着这种外来的汉?那纪家老两口下手也快,竟然把煎饼铺子就这么到手了!

  严墨戟斜睨她一眼,假笑了起来:“大妮,你说的对,这些铺子是不能叫外人霸占……不过这些闲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乔大妮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都是娘听买酒的客人碎嘴说的,是谁也记不大清了。”

  严墨戟又转着话问了几句,乔大妮险些招架不住,感觉自己这个往日怯懦愚蠢的便宜哥哥现在说话跟带着刀子一样,句句切入核心。

  反正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乔大妮赶紧提出了告辞。

  临走之前,乔大妮还是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墨戟哥,你是想和离,爹娘这边也能使上些力气。”

  送走了乔大妮,严墨戟神『色』有些凝重地了下巴。

  乔大妮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无非就是看中了什锦食的巨大利润,替原身那对养父母先来打头阵。

  指望着说动他和武哥和离,然后他再回乔家去,什锦食的铺子也就顺顺当当地转到乔家名下?

  算盘打的好,可惜严墨戟不吃这一套。

  不过乔家人的心思暂且不说,严墨戟比较在意的是外头流传的那些中伤他和纪家关系的风言风语。

  煎饼铺子托付给纪母,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而且铺子的契约纪母也没,只说替他打理,明明白白的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而且他这病好了才没几天,怎么莫须有的“黑屋剧情”就传开了?

  这种流言肯定不是几个『妇』人闲着嘴碎就能流传起来的,八成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在针对什锦食!

  这就得认真对待了。

  首先确认一下这些流言到底是真的有、还是乔大妮杜撰的。

  严墨戟在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想了想,找来几个轮休的外卖员,问了一下。

  这些外卖员大街小巷的跑,对这些闲言碎语应该挺门儿清的。

  上次招来的六个武林中人,分了两个去跑外卖,现在轮休的那个正是面试时首先说话的年长汉子,严墨戟记得他名叫周洋来着。

  自从被什锦食招聘,这周洋的气神都变了不少,吃得饱穿得暖,人高马大,脸上也带着笑,一看就神奕奕的。

  严墨戟也是看他『性』子外向,才让他去跑外卖——毕竟和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管事们打交,代表的也算什锦食的脸面。

  周洋听了严墨戟的问话,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有听到这些话哩……不过东家和纪大娘是什么关系,咱们哪能不知?都没当回事。”

  看来流言是真的有了。

  严墨戟又问了些细节,心里琢磨了一下,先去了一趟煎饼铺子,跟纪母试探着聊了聊。

  不出严墨戟所料,茫然的纪母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在煎饼铺子整日忙碌的她,根本连那些流言都没听过。

  严墨戟其实有些怀疑,这流言应当是从煎饼铺子里的人传出去的,只是问纪母,纪母对煎饼铺子里的人际关系也是一无所知,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严墨戟心里叹了口气:纪母果然是那种淳朴的乡村老母亲,还不如张大娘有这些心眼。

  想了想,他没有跟纪母多透『露』什么,转头去找了纪明文。

  这小丫头灵古怪,主意颇多,耍起心眼儿来纪母也比不过她。

  严墨戟自从发现纪明文的聪慧之后,这些日子有意无意地都在培养她的独立能力,因此也没有把她当做小孩,而是认真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纪明文。

  一听有人在散布流言中伤她们什锦食和纪家,纪明文气得脸都红了,小辫子一点一点的,拍着脯对严墨戟:“墨戟哥,你放心,我很快就给你找出来,到底是谁这么吃里扒外,敢说咱家坏话!”

  纪明文的动作很快,仗着年纪小,在煎饼铺子做工的『妇』人们不怎么防备她,嘴巴又甜,很快就打听出了是谁在背后说闲话。

  散布谣言的是一个最早在煎饼铺子摊煎饼的小姑娘,严墨戟记得她姓郑,还未定亲,来摊煎饼是想学门手艺,以后找夫家多少能有点资本。

  这姑娘被两个『妇』人拉扯到严墨戟面前时,脸『色』红,眼中带着惊惧,一看到严墨戟,脸『色』霎时就白了。

  纪明文恨恨地看着她,问:“郑小娘,我们什锦食待你可有何亏欠?你为何在背后嚼舌头?”

  郑小娘咬了咬下,低着头不说话。

  纪明文又问了几句,这郑小娘都只是低头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等小丫头慢慢失去耐心了,严墨戟才拍拍纪明文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她,凝视着郑小娘,慢慢开口:“郑小娘,我们什锦食自认为对大家不薄,工钱给得都比寻常铺子高,只大家安分做事,从不苛责。你若不想在什锦食做工,只管说一声便是,为何做出这等事来?”

  那两个扯着郑小娘过来的『妇』人也是在煎饼铺子做工的,闻言也是一脸不解和愤恨。

  什锦食煎饼铺,开给她们的工钱可比那些洗衣坊、裁缝铺、酒家高得多了,比在家中纺棉更是强了百倍,她们几个在煎饼铺子做事的,有些赚得比家中男人还多,哪个不是被各个街坊邻居羡慕着?

  自从在煎饼铺子做事,拿回去的工钱多了,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了,顿顿有吃了,脂粉也敢买了,腰杆挺直了,家里男人和婆婆也亲善了,说出去扬眉吐气!

  当初一起学了摊煎饼、但是没有被什锦食选上做长工的,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还有那自个儿拒绝了的,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谁不珍惜这样的机会?谁不是一面感激着大方又有本事的东家,一面加倍努力地做事?

  努力做事还会工钱来着,她们可不舍得偷懒!

  这郑小娘怎地这么糊涂?

  郑小娘听了严墨戟的话,脸『色』又白了一些,倏然抬起头来,咬了咬牙,鼓足勇气低声:“东家,我……我没有说!纪家分明就是在吸您的血!”

  在场诸人皆是一愣。

  说出了第一句,郑小娘似乎也憋不住了,一股脑地:“东家,您是有本事的人,一个人就能把什锦食做得这么大,我们心里都暗暗感激着您呢;可是纪家有什么?那纪木匠不但是个瘸子,还没什么本事,说是木匠,实际镇上有多少人去找他做木工?纪家老两口从前也不过是个送菜的,何德何能绑住您?”

  郑小娘停顿了一下,似乎喘了口气,才继续:“您作为男妻嫁给那纪木匠,纪木匠能纳妾留后,您却不行,这什锦食可不就成了纪家的东西?难我说纪家在吸您的血,有什么错么!东家,我是为你好!”

  严墨戟愣了半晌,仔细看过去,发现这郑小娘一脸倔强,显然对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

  再看纪明文和纪母,都是一脸震惊的模样;那两个煎饼铺子的『妇』人,也有些犹豫地在纪母和严墨戟之间看来看去,显然都被郑小娘说动了。

  严墨戟沉默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盯着郑小娘的双眼,慢慢地:“先不说你说的这些对不对……这也不是你散布谣言的理由。你若是真为了我好,私下与我说,不比这样散布谣言有用?”

  郑小娘脸『色』又是一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顿时清醒了过来,纷纷把谴责的眼神看向了郑小娘:差点被她哄过去了!

  真是想让东家脱离纪家的束缚,何必用这种败坏什锦食名声的方式?私下提醒东家不是更好?

  “说吧,到底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面对严墨戟的问,郑小娘嗫嚅了半天,总算交代了出来。

  指使她散布谣言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王二。

  严墨戟愣了半晌:“王二?”

  自从几个月前王二来偷账簿被抓住之后,严墨戟听说他被人打断了双腿,整日躺在床上,就把他抛之脑后了;现在不是郑小娘说出来,他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这里面又有他什么事儿了?

  根据郑小娘交代,王二对她说,是严墨戟继续和纪家绑在一起,迟早被纪家吸血——纪父纪母只有纪明武一个男丁,没钱也就罢了,现在托着严墨戟的福赚了钱,到时候肯定给纪明武纳一门妾来延续血脉的。那时候严墨戟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可不就全落到那个孩子头上了?日后晚景凄凉都算好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把纪家的名声败坏,让严墨戟跟纪明武合离。

  王二给了郑小娘一笔银钱,郑小娘贪财,又想着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东家好,就开始四处去说纪家坏话,还说得有模有样,说多了自己都信了大半。

  落石出,郑小娘泪眼盈睫,哭着:“东家,我知错了,求您原谅我……”

  严墨戟轻轻出了一口气,环视一圈众人各自的目光,最后落在郑小娘的身上,缓慢但是坚决地:“什锦食的规矩,在招你们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做事有闪失不打紧,做熟了便好了;若是存心做出危害什锦食的事情,我不会有任何容忍。”

  郑小娘神『色』又白了白,咬住下,泪珠一串串的流了下来。

  其实刚才还有个原因她没有说。

  东家这样有本事的人,不该被纪家束缚着,当该有自己的妻妾儿女才对——然而按照本朝律法,男妻嫁人,身份便依托于夫郎,算不得独立的人,不能再娶妻;但是如果东家能够跟纪家和离,那东家就脱了男妻的身份,也可以正常娶妻纳妾了。

  那样的话,自己说不定、说不定……

  她悄悄抬头,泪眼朦胧中看了一眼东家那俊秀而冷漠的侧脸,心里满是痛苦和懊悔。

  如今东家恐怕已经完全厌弃了她,就算东家和纪家合离,肯定也不会再多给她一个眼神……

  …

  严墨戟倒也没有过多为难郑小娘,扣了这个月的工钱,把她赶出去就算完了。他犯不着跟一个一时想岔了的小姑娘斤斤计较。

  至于郑小娘失了什锦食的工作之后怎样,他也不会关心。

  他当着众人的面重申了一下什锦食的规矩,才解散众人,把这件事翻过篇去。

  只是纪母和纪明文被郑小娘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有些『迷』茫的眼光,让严墨戟有点头疼。

  他是完全没有觉得纪家在“吸血”的。相反,如果不是有纪家这几个值得信赖的人帮忙,他自己单枪匹马又能打下几分天下呢?

  铺子做大之后,分成、月银都是严格按照严墨戟定的规矩来的,付出的多、回报的多,既没有因为跟谁生分就少给,也没有因为跟谁亲近就多给。

  更何况原身也受了纪家不少恩惠照顾,严墨戟继承了人家的身体,当然也承着人家的恩惠。

  严墨戟好言劝了一下纪明文和纪母,让她们不钻牛角尖,催促她们各自回去岗位上做事了。

  等大家都散了,严墨戟才一个人去了最初什锦食的小铺子。最初的什锦食铺子还是从茶肆改造而来的,后来铺子扩大,严墨戟没有把这个小铺子与新什锦食打通,而是改成了小厨房和仓库,经常会在这里试验新想法。

  现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严墨戟拉开条凳坐下,脸上浮现起一抹茫然。

  ——他其实也被郑小娘的话影响了。

  什么纪家吸血、霸占铺子,全都是屁话。严墨戟既不会因此觉得与纪家生分,也不会觉得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铺子。

  只是……

  “纪木匠能纳妾留后,您却不行。”

  严墨戟想起郑小娘说的那番话,轻轻呼了一口气,神情低落了下来。

  他都快忘了,这是一个男男可正常嫁娶的时代,也是一个将子嗣延绵、血脉流传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时代。

  前世的社会上,多少人都把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当做人生中必须的一环;他的爸妈在世的时候,都会经常和他聊到“以后有了孙子怎样”。

  严墨戟上了大学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也想过和家里摊牌,可是那是父亲已经病重,母亲心力交瘁,他没敢说;直到父母在短短几年内相继病逝,他也没能对家里说出口。

  毕业后舍弃本职工作,白手起家创业,就算有天赋的记忆力做依靠,严墨戟还是像陀螺一样在不同的位置拼命地旋转,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机会;等到事业稍稍稳定,他想去度个假休息一下,又碰上了飞机失事,一睁眼就到了这个世界来。

  最初,知这个世界上男人之间可以正常嫁娶之后,严墨戟感觉非常震惊,又特别开心——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可以堂堂正正地与喜欢的人结成夫夫、堂而皇之地牵手出门,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也不用考虑社会的压力?

  看到自己多了个这么英俊的夫郎之后,严墨戟更是觉得自己春天来了——多么完美的起点!多么完美的对象!两个平平无奇的小市民甜甜蜜蜜地过日子,简直就是严墨戟前世最想的人生!

  ——可是,他到现在才意识到,尽管这个世界男男可成亲,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仍然广为流传。家中穷困的也就算了,不少有点家财的人家,就算娶了男妻,也会纳一门妾来延绵后代。

  ——武哥……将来也会纳妾留后吗?

  ——先不说自己现在和武哥还是有名无实的夫夫,就算真的跟武哥在一起了,武哥能顶得住纪家老两口的压力和他自己内心对子嗣的渴望,像自己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严墨戟咬了咬嘴,目光有些茫然。

  他右臂撑着脸,目光散漫,脑子里七八糟转着各种念头,靠在陈旧的实木方桌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听到一个带着好奇的声音:

  “东家?您在这里做什么?”

  严墨戟一惊,迅速收起脸上外『露』的情绪,摆起了惯常的表情,看向从后院走过来的那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没什么,我只是想些事情……吴娘子怎会到这边来?”

  吴娘子一只手抱着几根枝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挽了一下鬓角:“过几日是奴家亡子的祭日,奴家告了假,出门采了些他从前爱吃的野树叶,也好拜祭一下他。”

  这吴娘子就是会一点寒冰内力的江湖散人,被招进什锦食后,正巧赶上这盛夏,便负责给凉食瓜果降温,被她冰过的食物可比井里湃过的更凉,就算贵一文钱,也有无数客人争着买。

  严墨戟倒是头一次知吴娘子还有过孩子。不过看她应有三十上下,又做『妇』人打扮,成过亲也正常。

  不过吴娘子方才说的野树叶……

  严墨戟看向了她手中怀抱着的一把淡紫『色』与青绿『色』交杂的叶,闻着那熟悉的香味,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不是香椿吗?

  香椿不是春季的芽叶么,怎么现在都盛夏了还有这么的叶子?

  吴娘子注意到严墨戟的视线,笑:“东家认识这种叶子?这树叶种在奴家从前住的草庐附近,这几天刚好出芽。”

  严墨戟迟疑了一下:“嗯,我认得倒是认得,这叫香椿,确实可以吃……只是我记得香椿都是春日出芽的,这都盛夏了怎么还会有这么鲜的香椿芽?”

  吴娘子眼前一亮:“东家不愧是行家!奴家在别处看到的这树叶,都是清明时出芽的哩!只是奴家一家人从前都是练这冰寒功夫的,草庐附近都比寻常时节冷些,连带这些树叶也比寻常地方出芽得晚。”

  咦,这些武功还有降温保鲜的作用?

  严墨戟有些惊喜,一时也忘了刚才的烦恼,心里琢磨起来:如果这样的话,多招些内功寒的武林人,让他们在地窖里多练功,岂不是可以人工做出冰柜的效果?夏天的时鲜保存到冬季的话,能玩的花样就更多了!

  那边吴娘子有些怜爱地抚着手里的香椿,有些怀念地叹了一句:“我家孩儿从前偏爱吃这树叶,还只吃那芽,稍老一些就会嫌苦……”

  严墨戟听了一笑:“若是稍老一些的香椿叶,可以加盐开,不但祛除苦味,也能放的更久。”

  这都是他儿时家里常做的配菜,做一坛子腌香椿,可以吃好久。

  “东家真是学多才,不知这怎生法?奴家想做一份,祭给亡子尝尝。”

  严墨戟正好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胡思想了,便叫了吴娘子进了厨房,洗了手示例给她看:“把香椿洗净,老茎摘去,放在砧板上搓,时不时加两把盐……”

  鲜的香椿味自然极为鲜美,不论是烫了凉拌还是炸了吃都特别香;但是盐过的香椿,虽然比鲜香椿少了些鲜味,但是香味经过盐分搓的刺激,会变得更加厚。

  香椿算是力气活,需使上劲反复,不能停下来,严墨戟了一会儿额头就有汗了;倒是吴娘子看着瘦小,毕竟是习武之人,动作不停,看起来十分轻松。

  着香椿,闲话家常中,严墨戟顺口问了一句:“吴娘子,你的夫君呢?”

  吴娘子手上动作一顿,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下:“跑了。”

  严墨戟一愣:“跑了?”

  跑了是什么意思?

  吴娘子淡淡一笑,手下又开始起动作来:“奴家一家人都是修炼这寒功夫的,花费颇高;又因为奴家夫『妇』天资平平,也没有练出什么成就。日子久了,奴家夫君便动了歪心思,做起了偷盗的勾当。后来偷到了一伙恶贼头上,被循着找到了家里,绑了奴家母子威胁他交出他偷的东西,他就丢下奴家母子跑了。”

  严墨戟心头一震:“那……”

  “奴家那孩儿就是被那些恶贼愤杀死的。”吴娘子笑得有些苦涩,“若非当时路过了一侠客相救,奴家也被那些人折辱而死。”

  严墨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吐出两个字:“节哀。”

  “无妨,都过去一年了,奴家也看开了。”吴娘子忽然一笑,眼神中带上了一抹冷厉,“那些害死奴家孩儿的人都被恩公杀了;奴家后来寻到奴家那夫君,照面便砍了他一条胳膊!也算是为那孩儿出气了。”

  吴娘子停顿了一下,忽然有些自嘲地:“当初东家问我等是否有杀人时,奴家还捏了一把冷汗,若是东家连伤人之人也不愿接受,那奴家也只能继续流浪江湖了。”

  严墨戟沉默了一下,心情复杂,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奴家真心非常感激东家。”吴娘子忽然话锋一转,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严墨戟的双眼,“什锦食这铺子,能容纳下我等这些居无定所的江湖人,给我们施展一技之长的机会,也未曾对我等避如蛇蝎。”

  严墨戟怔住,看着吴娘子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的双眼,耳中听着吴娘子还在说话:

  “在什锦食,我等当真是有了过日子的安定感,从前那些江湖恩怨想想也都十分可笑,拼来拼去、练来练去的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在什锦食做工,一身武艺也有用武之地,安稳又快活……

  “东家,我们都很感激您。”

  严墨戟感觉心脏好像被填满一般,一股暖意从心中涌出,流遍全身,又涌回心间,让他不自觉『露』出了满足而喜悦的笑容,刚才困扰他的焦虑和担忧仿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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