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记 (11)_槐安客栈怪事谭管重六祝鹤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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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记 (11)

  重六的意识顺着那一根根复杂勾连的黏丝爬向另一个节点,紧接着是另一个。一段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形成了一张黑暗幽深的网,网着一段不知快乐为何物的悲哀人生。

  十岁以前的庄承就像一颗长在危墙下的草,没有人注意过他。他总是躲在爹爹和大娘看不见的地方玩耍、想心事、观察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因为看不见的地方是安全的。

  他看到弟弟被嬷嬷和大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看到那从未对他露出过好脸色的爹慈爱地把弟弟抗在肩头玩闹,他也好奇过那被人疼爱关注的感觉是怎样的。他对着水缸里照着自己的倒影,却不知道自己和弟弟的区别在何处。

  他也曾奢侈地希望过有一天父亲也会对他露出那种慈爱的笑容。

  母亲芦花是唯在乎他的人。她就像是他的船锚,把他这一叶在海上迷失的小船固定在一道并不安全的港湾里,给他一丝丝安全的错觉。

  庄承很小就知道他不能哭,因为哭声会引来灾祸。或是他的母亲被惩罚,或是他被惩罚。就算受了伤,就算被开水烫伤了手,就算被大娘用鸡毛掸子抽打后腰,他都忍住了,没有哭过。

  渐渐地,他失去了哭的能力。

  但他不知道的是,很多时候不哭也会被默认成某种反抗,某种挑衅。

  他十岁那年,弟弟得天花过世了。全家人哀痛欲绝,却只有他没有哭。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没有哭被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承受多少成人的暴力?当父亲的脚一次一次踩在他的肋骨上,当那他原本渴望揉着他头发的大手狠狠抽打在他的脸颊上,他忽然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眼前的世界发黑,所有的感知开始变得遥远,好像他正在被一点一点地从他自己的身体里剥离。

  那是噩梦的开始。

  没有了弟弟,所有的关注,所有他曾经渴望过的关注,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却是与他想象中全然相左。

  念书,念书,念书……念书成了他生活中唯一能够进行的活动,就算是在吃饭的时候也不能停。他要补上之前五年“荒废”的时间,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超过书院里最聪明的学生。

  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关心他的前途,而是因为他父亲要靠他这个不被承认的儿子出人头地,靠他光宗耀祖。

  而他不能违抗,不能反驳,他只能像个奴隶一样,被马鞭威慑着,战战兢兢地将书本上的字一个一个刻在脑子里。

  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没有时刻是安全的。他父亲随时会心血来潮地考他,如果他背书背错一个字,轻则只是被责骂几句,若是他父亲心情不好,被打到三天起不了床也是常事。

  若只是单纯的仇恨也便罢了,但常常在令人发指的毒打虐待后,他的父亲会突然对他慈爱温柔起来。亲自给他喂药,给他买水方斋的点心,甚至教给他怎样下棋。

  这种时候,对于父爱的渴望常常令他感激涕零,忘记了片刻之前那面目狰狞的恶魔和面前的慈父是同一个人。

  棍棒和蜜糖的交错进行崩坏了庄承对于自己和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令他彻底沦为了庄晏的奴隶。

  父与子,从出生就已经决定了的、一生也无法逃离的主奴关系,无法挑战的权威和无人制约的暴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庄承甚至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被控制着,他心甘情愿地做着父亲让他做的一切,哪怕第一次州试失利后,暴怒的父亲将一整壶滚烫的茶水泼到他身上,令他整个左手臂起泡溃烂,他也仅仅带着无尽的羞辱悔恨责怪自己太没用,不曾怀疑过庄晏对他的利用。

  这样的人生中,庄承交不到任何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他唯一能够休息的安全港,就是他的母

  亲芦花沉默但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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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柔的陪伴。

  直到这人间最后真诚的温情也被夺走了。

  重六心中赶到一阵剧痛,但那痛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庄承的。

  那痛在庄承的精神深处,从未停过。

  那是一种令人清醒的痛,令人眼中的世界彻底崩塌的痛。

  芦花不是意外而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庄承,这个庄家丑闻遗留下的证据,连续两次州试落榜的“废物”,在回影州见到庄家主家那些心高气傲的高门大户之人,还能保有多少尊严?

  而在一场众人酩酊大醉的酒局中,几个年龄相近的表亲兄弟将他逼至角落,借着酒疯打骂羞辱他一顿,并且告诉了他一件事。

  他那家财散尽已经过不下去苦日子的父亲为了能与祖父和解,强行往芦花的喉咙里塞入涨得硕大的汤圆,将她活活噎死,伪造成意外死亡的样子。

  一条性命,一名服侍了他半生为他生下儿子的枕边人,就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被残忍杀死。

  他的父亲从未将他和他的母亲当成活生生的人。

  他的痛苦、他的怨恨、他的怀疑,招引来了浓重的秽气。重六不确定他是从哪里沾染的,似乎有一个十分隐晦的源头,被庄承的意识刻意模糊掉了。

  或许是……之前庄承提到过的穷极之书?这么强的秽气……定然不是偶然碰见的。

  越来越浓的秽气开始令庄承的身体内部发生肉眼不可见的畸变,他对于时间、对于记忆的概念开始扭曲改变。

  他开始能够回到过去,看到过去。他看到了父亲杀死母亲的全过程。

  大娘帮他压着娘的脚,而他强行将一整碗汤圆灌进娘的喉咙里。娘咳呛着,挣扎着,终于汤圆卡在她的食道里,压迫了气管,令她无法呼吸,痛苦地窒息而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仅仅看到了这些,他还看到了父亲与大娘商议谋杀母亲的过程,看到了过往那些年当父亲和大娘虐待毒打他和母亲时心中所有理所当然的想法,看到了在他的亲人们眼中,自己到底是什么。

  他恨他们,恨这世间的一切。因为除了芦花外,再没有人给过他温情。在他眼中的世界,痛苦、是折磨、是永恒的彷徨。人们带着恶意陷害彼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做出任何事。

  他想要终止这一切,终止所有痛苦的根源。

  人就是痛苦的根源。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够与黄衣之神产生如此强的共鸣。为什么他接受了黄衣之神对他灵魂的入侵。

  这也是为什么庄家一夜之间全族都消失了。从房子到草木一颗都不剩。原本庄家老宅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陷坑。

  附近的村民传说有在半夜听到凄厉的鬼哭声从庄家的方向传来。但他们想象不到,庄家人,尤其是庄承的父亲、大娘和祖父,在庄承那畸变双眼的凝视中,有着怎样悲惨的下场。

  在那之后,庄承回到了天梁城。只是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庄承了。

  他摒弃了人的身份,因为没有人需要他。人带给他的只有痛苦。

  他拥抱了接纳他的、认为他并非“废物”的、愿意让他作为自己的“祭司”的黄衣之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少是庄承认为中的黄衣之神。

  影州毕竟遥远,庄家又不是什么多么重要的家族,以至于这些消息还未流传到天梁城来,以至于重六和掌柜一直难以打探到。

  终于,重六看到了在那些黄色秽质的裹挟中快要消亡的最后一点人性。

  这一切妖异的,仿佛深入了对方精神中的感知,对于重六来说都不是悉心思虑过的,而更像是……某种本能。

  种他在染上秽气前没有、或是没有注意过的本能。

  他本能地知道他需要打乱那些黏稠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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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色太岁对庄承的控制,而他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

  只不过他伸出的不是手,而是其他的什么更加长、数量更加多的东西……

  那些不应该存在的腕肢沿着那些黄色物质组成的密网探寻着,灵巧地钻入了庄承被扭曲的精神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无数条“手”将每一段记忆中唯一的温情吸出来,宛如采撷果实一般精准而迅速,最后统统塞到庄承的精神中去。

  所有关于芦花的记忆。

  犹如黑暗中星辰的闪光,犹如绝望的寒冬一点燃烧的篝火。

  秽气喜怨恨、贪婪、恐惧……但是与温情不甚相容。

  虽然不能挽救这条已经失陷的灵魂,但至少,能对他的精神造成很大的扰动。

  重六猜对了。

  强烈的震荡顺着那些黄色黏丝传递过来,巨力将重六震出了那种介于本能和清醒之间的出神状态。他倒吸一口冷气,仿佛很久都没有呼吸一样,却感觉口鼻上都糊着腥臭的粘液。他忙擦掉阻碍他呼吸的粘液,趴在地上干呕咳呛了半天,意识才终于恢复彻底的清明。

  他从黄色太岁的包裹中掉出来了?

  重六抬起头,却见庄承被几根巨大的树藤重重缠裹着,动弹不得、仍在痛苦地哀嚎挣扎。而掌柜……

  “六儿!你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掌柜焦急的面容出现在视野里,双手抓着他的脸颊仔细查看,“有没有受伤?”

  重六只是懵然地望着他,“我没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被庄承抓住了。他想利用你威胁我停手。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对秽气的控制忽然发生紊乱,我便趁机将他困住了。”掌柜简练地回答,省略了无数细节,同时用袖子轻柔地帮重六擦掉额头上的粘液,眼睛却仔细注意着重六的眼睛。

  重六傻乎乎地看着掌柜,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天上看。

  蓝天……

  黄色巨塔不见了……

  他们真的出来了?

  而松明子正在附近,对那些已经惊吓过度的民众施展某种咒术稳定他们的精神……

  亦或是清理掉他们的记忆?这样的经历,会让精神脆弱的人疯掉的吧……

  戏楼已经差不多毁了,但好在似乎没有人员伤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束了?

  为什么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掌柜是怎么将他们从那巨塔中拉出来的?

  “六儿……你被他抓住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掌柜忽然轻轻问道。

  语调十分小心,没有任何审问的意味。

  重六纳闷掌柜何以有此一问,“做什么?我就是被他那些黄不拉几的东西裹着啊,然后我就掉出来了……中间我记得不太清楚。东家……倒是你,你没事吧?”

  掌柜衣衫凌乱,头发上的浩然巾也散了,乌发披散在身后。重六忽然想起在他被庄承的秽气抓住前,看到掌柜周身蔓延的红色絮状烟雾,而在那烟雾中……掌柜的身体似乎变化了形态……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难道……掌柜身上其实也有畸变,只是隐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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