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五、你又为什么不跑?_娘子,请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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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五、你又为什么不跑?

  “.”

  稍稍活泛的气氛不由一滞,范世贵却看了一眼站在远外的知府随从,拱手道:“一处庄子,算不得甚,我等无求大人,只是聊表心意耳。再者,此间事,仅我知你知.”

  “哈哈哈”唐敬安突兀大笑,打断了范世贵的话,随后便道:“此间事,天知地知,你我欺的了人,欺的了天么?我淮北战死英灵,都在天上看着呢。们不怕,本官怕!”

  唐敬安声音不大,却坚定异常。

  范世贵等人沉默下来,对方这态度看起来没得谈。

  果然,唐敬安等了一会儿,又道:“上次,本官与诸位提及的赎买洪泽、成子、香涧等湖泽之事,诸位考虑的怎样了?”

  反正唐敬安已挑明了,范世贵也不拐弯抹角,拱手道:“祖上家业,不敢售卖。”

  那张凤和也紧接道:“大人!我等奉公守法、耕读传家,家中产业乃是一代一代先祖辛苦经营才积攒下来的。若在我等手中出售,不肖子孙哪还有脸面见泉下列祖列宗啊!”

  两人的话,登时引起一片委屈诉苦之声。

  唐敬安主政泗州,自然了解过洪泽变迁.他们口中的‘一代一代’经营积攒,纯属胡扯。

  这洪泽湖的归属,是范、张、黄三家趁齐周在淮北混战之际,弄了些不辨真假的文书,买通公人吏员,空手套白狼占了这大便宜。

  早在阜昌三年,齐廷有感洪泽之利重要,曾派遣专职清查山川湖泽的‘河台’官员进驻泗州,希望重新厘定洪泽、、成子、香涧等湖泽权属。

  却不料,仅仅几个月后,泗州便因为河台官贪婪搜刮浮财,激起了民变。

  被百姓围殴而死。

  当时齐国立国未稳,不敢使边境生乱,便将已死的河台官治罪,以平息民乱。

  再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唐敬安上任后,翻阅此案卷宗,察觉阜昌三年那河台官贪也是真的贪,但这场民乱背后,若无范世贵这帮乡绅鼓动,他却是不信的。

  了解乡绅在地方的恐怖影响力,唐敬安一直没敢轻举妄动,直到现在楚王处置了河北之事,终于腾出了手,才有精力来解决淮北最后一个尚未从士绅手中夺过来的州府。

  这边,黄代荣已挤出了几滴眼泪,声音哀切道:“知府大人,我等对国、对楚王从无二心。今次楚王在河北大胜班师后,我泗州乡绅还捐助了千贯财货犒军。大人为何还要这般苦苦相逼.”

  紧接,范世贵也惆怅一叹道:“楚王在河北,为士绅姚宗江等人请殿下亲书牌匾,立‘十八善人’牌坊,说明楚王愿亲近我等开明士绅。可楚王善待河北士绅,大人却逼迫我等,这道为何?”

  范世贵随口一说,便将自己一方划入了‘开明士绅’行列,并且他的话,唐敬安还不好反驳楚王善待姚宗江等士绅也是真的,唐敬安总不能否决此事。

  耳听他们将自己说的光明伟岸,唐敬安心中却腻歪的很。

  通过楚王分享的军统情报,他自然知晓范世贵等人有私下联络周国官员的事,奈何此事全无证据,除非抓了查永贵。

  即便唐敬安说出来,范世贵等人也能用‘小人构陷’来反驳。

  清洗一地士绅,牵连甚广,若无确凿证据,便名不正言不顺。

  在乡绅乱糟糟的喊屈声中,唐敬安等待片刻,却道:“那好,先不说三泽权属问题,本官只问诸位,能否将三泽开放,允许周边数十万百姓下湖捕鱼,共享湖泽之利?”

  周遭一静,众乡绅不约而同看向了范世贵,后者稍一沉吟,坚决道:“大人,洪泽为范、张、黄三家私产,便如大人,也不愿自家后院被百姓随意进出吧?天下,没有这般道理.”

  自始至终尚算平和的唐敬安终于被这话激的微微恼怒,不由又想起前些日子走访洪泽周边,见到过的那一群群住在芦苇帐篷中,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鱼户。

  王爷说过,不解决生产资料的分配问题,百姓仅靠勤劳八辈子也翻不了身!

  于是,唐敬安略带愠怒道:“洪泽之利,原属天赐!万顷湖泽,也没有只富你三家的道理!”

  范世贵当即要反驳什么,唐敬安却猛一挥手,阻止了他讲话。

  若照前几年,范世贵等人合力一处,还真不怕一地知府.但如今,唐敬安背后站着的可是坐拥数万大军、刚刚赢得了齐金国战的楚王。

  他们豢养的那些藏在洪泽湖深处的些许水匪,比起楚王之势,不值一提。

  便是与他们交往密切的泗州厢军将领,也屡次警告过他们,尽量避免与唐敬安冲突,更不可被他抓了把柄。

  一念至此,范世贵悻悻闭了嘴。

  可随后,唐敬安也不说话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众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待在亭子中,直至

  午时正中。

  日头毒辣,湖面上一片蒸腾水汽,将光线扭曲成了哈哈镜一般。

  “咦~”

  不知是谁先惊奇的咦了一声,众人随着出声这人的视线齐齐看过去。

  只见,犹如幻境似的湖面上,遥遥行来一支船队,前头是狭长马船,三艘艨艟巨舰位列中央。

  范世贵等人久居水畔,自然认得这是水军战船。

  洪泽湖通淮水,起初,范世贵等人还以为这是齐国水军,只是奇怪来船怎没挂齐国水军旗帜。

  再等片刻,马船已经靠岸,从船上下来的士卒已清晰可见。

  直到此时,范世贵才猛然一惊.齐周两国沿淮水军,战舰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不挂旗的情况下难以分辨。

  但两国士卒的军衣,却不同。

  范世贵已经看出来了,来者竟是周国水军!

  一时间,范世贵既惊且奇。

  可紧接,范世贵瞄了一眼同样看向来船的唐敬安背影,瞬时生出一个大胆计策。

  在同伴发现异样惊呼前,范世贵一个扫视,做了个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的动作。

  反应快的,比如张凤和,马上明白了范世贵的意思.这伙周军虽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洪泽湖内,但在场士绅早和对岸扬州府有联络,即便是被周军捉了,也无大碍。

  但这唐敬安,可是泗州知府若他被捉或被杀了,这泗州便热闹了。

  范世贵等人还可借泗州无主官这段时间,再细细谋划一番。

  这边,‘呆头呆脑’的唐敬安直到周军来到小丘下,才发现来人不是齐军,不由惊呼道:“哎呀!来人竟是周军,不妙也!”

  范世贵这才上前一步,装模作样往下再看几眼,直拖到周军距离凉亭仅百余步,才惊慌大叫道:“不好,周军来了!大伙快逃,唐知府,您乃泗州知府,一地父母,不可出现闪失,快跑啊!”

  ‘您乃泗州知府、一地父母’这两句,范世贵喊的格外响亮,唯恐下方周军不知道这凉亭里有一名淮北要员似得。

  正往上攀爬的周军也没让范世贵失望,闻声又加快了速度。

  料定唐敬安跑不掉了的范世贵还未来及欣喜,却忽然发现一桩怪事,方才还有些慌乱的唐敬安竟背手站在亭内,好整以暇,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范世贵惊讶之余,不由问道:“大人,敌国水军来袭,您不跑么?”

  唐敬安这才回头,认真打量范世贵以及一众士绅,忽而展颜一笑,“敌军来袭,尔等又为何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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